Thank You Tohoshinki

灵魂相认

一个看似很俗套的灵魂交换的故事,但绝不止这么简单

1w字预警

基本黄子视角

ooc属于我,私设排山倒海

BGM推荐 灵魂相认







1.

黄子弘凡是在下床右拐撞上一堵墙的时候发现情况不对劲的。


身为一个重度熬夜爱好者,在不睁开眼的情况下找到卫生间简直是必备技能。黄子弘凡就靠着这个技能每天早晨用卫生间水龙头里的冷水弄醒自己。


但是今天,不对劲了。


他往卫生间的方向走,居然撞上了一堵墙。


空气墙吗?黄子继续闭着眼摸索,直到他摸到了拐角才终于认命地把闭着的双眼挑开一条缝来。


是货真价实的墙壁,米黄色的壁纸上还有一朵一朵的小碎花。黄子几乎是立马清醒过来,他转身,映入眼帘的是与自己波士顿的房间里完全不同的家具和摆设。


那张他刚刚才从上面爬起来的双人床安安静静地靠着这面墙,床上罩着细白色条纹交错的浅蓝色床单,灰蓝色的被子被他堆在床尾。床的另一边是一张大大的老旧书桌,从这个距离看过去它明显更适合被放在一个上世纪的书房里。书桌的侧面连着的高高大大的书架几乎占满了整面墙壁,架子上摆着些外文和中文书籍,还夹杂着些看起来像是乐谱之类的东西。书桌的正前方似乎是一扇窗户,深蓝色的窗帘被紧紧地拉上了,只有一道阳光趁着窗帘不注意偷偷从缝隙里偷跑进这间屋子里,在木质地板上划出一条细细的金线。


黄子愣住了,他三两步走回到那张床上,把自己淹没回被子里,闭上眼。


十秒钟之后,床上的人睁开眼,眼前的景象仍旧与刚才一模一样。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黄子弘凡爆发出了今早的第一声尖叫。



2.

整张脸都埋在枕头里的锡纸烫男孩是被波士顿的阳光喊醒的。


他迷茫地抬起头,左手下意识地去床头柜上够自己的手表,摸了大半天却仍然摸了个空,只好稍稍挪动身体到看得见床头柜的地方,可是接下来他却愣住了。


床头柜上杂七杂八地摆放着水杯,样式奇怪的台灯,一小瓶看起来像是香水的液体,和一个小小的四四方方的黑色砖块。男孩从床上坐起来,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奇怪的衣架上挂满了看不懂风格的衣服, 双人床正对着的书桌上满是摊开的书籍,还有一个四四方方的屏幕在播放着彩色的画面。窗帘明显是被房间的主人匆匆忙忙拉上的,阳光调皮地在床上跳跃着。


锡纸烫男孩愣愣地坐在床头。这究竟是什么地方啊?!



3.

黄子弘凡用了两分钟让自己冷静下来,其中一分钟用来倒回床上再一次试图进入睡眠,另一分钟用来寻找厕所。


在看到镜子里的那个人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不可能冷静了,这辈子都不可能。


任谁看见镜子里的自己长着一张自己从未见过的脸不会想要尖叫呢?


不过这张脸还挺好看的,尤其是这双眼睛....


黄子弘凡凑近镜子想要仔细研究一下这双眼尾上翘的眼睛,却又硬生生停在距离镜子10厘米处。


“不行不行,黄子弘凡你不能这样。现在的重点是发生了什么。”刘海顺服地贴在额头前的高个子青年走出卫生间,在走廊里一边踱步一边自言自语着,“我昨晚肯定是在自己的房间里睡着的,而且睡前还吃掉了最后一包泡面,这都是真实的记忆。”


青年踱步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后终于停下了脚步,右手握拳打在左手掌心:“不管三七二十一,我总该先知道这是哪里吧!”说罢就飞快地跑回房间里扑向那张老旧斑驳的书桌,开始疯狂地翻找起任何属于这座房子原主人的痕迹。


他寻找的第一样物品是手机。


书桌上,枕头底下,甚至连被子都被黄子弘凡拎起来抖了两抖,手机却仍然不见踪影。


难道这人是个不用手机的?黄子甩了甩头,想把这种不切实际的猜想甩出脑海,眼神却不小心瞥见书架上整整齐齐摞着的两沓信件。


“不好意思了这位不知道叫什么的朋友,我也是迫不得已偷看,啊不是,是翻阅一下你的信件。你千万不要怪我。”黄子站在书架面前絮絮叨叨地道着歉,然后才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把两沓信件取出来放到书桌上。


摆放在最上面的两封信都干干净净没有落灰,可见主人对他们的珍视程度。


黄子打开书桌左上角的台灯,仔细斟酌了下选择从左边这沓书信的最下面一张开始看起。这封书信看起来已经是很久之前寄过来的了,信封外面的寄件和收件地址都模糊得有些看不清了,只能稍稍看出一个是中文一个是西方文字,但到底是英文又或是法文黄子弘凡实在是辨认不出来。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不由得放缓了手上的动作,慢慢地拆开被折叠起来的信件。


信被展开的一瞬间黄子弘凡就愣住了。


毛笔字,由上至下的书写格式,这哪是信啊?这分明是实体化了的文字,哐哐哐往黄子的头上砸去,直把他砸得恨不得现在就晕过去。


在晕过去之前,黄子最后不死心地看一眼左下角的落款时间,兴许人家只是比较钟爱这种写信方式呢?


民国25年六月廿九晚


行,黄子弘凡彻底晕过去。



4.

“黄子,你起了怎么不说一声?早饭我们早给做好了,那份培根煎蛋留给你的。”


“诶不是,黄子。你这视频通话响了半天了,咋还不接?”


波士顿的某间留学生宿舍注定度过不平凡的一天。



5.

晕过去是不可能晕过去的,黄子弘凡象征性地在床上装了两分钟死就认命地爬起来。


既然他连自己现在是在一个不认识的人的身体里这件事都接受了,那也没理由不能接受自己的灵魂顺便来了躺时间穿越这件事。


“我最近没有遇上什么蓝色的警亭*啊?”黄子弘凡薅了把自己脑袋上的毛,认命地坐到书桌前开始认认真真读起信来。


“杨儿:

你离开后一日就想给你写信。你父亲劝我说,待你抵达住所之后再给你写也不迟,我却忍不住。你自小几乎没有离开过我身边,无论是赴沪求学亦或是演出,这一下子要去到那么遥远的地方,我始终是放心不下的。昨日上午送走你后,我一路抹着泪被你的好友们送回了家。你父亲虽然面上仍然冷静自持,但我昨夜看见他一个人静静地坐在你房间里,许是在想念你。

我的好孩子,你在那处一定要多交朋友,平日的练习上也不要放松。若是有什么烦恼和问题,立刻给我和你父亲写信回来。你的好友们也都很是舍不得你,那日他们送我与你父亲回家后又在家里待了会似是怕我们一下子太过寂寞,临走时弘凡和超儿都说会常来探望。他们几个真是很好的孩子,你万万不要忘了与他们多多书信来往。

民国25年六月廿九晚


黄子弘凡有些艰难地读完了这封信,毛笔字这样与众不同的书写方式着实令他有些头大。同时,“弘凡”这两个字也成功地引起了他的注意。没想到这身体主人的好朋友里也有一位和自己名字一样的。


又一连读了几封信,黄子弘凡已经把房子主人的背景摸得六分清楚。腹中传来的不适感提醒着他今天还没吃过饭,只好站起来转身出了房间,在大房子里摸索着找到厨房,随便搞了些面包果酱之类的填饱肚子就迫不及待地走回卧室里继续读起信件来。


接下来的这封信终于与前几封有了些不同,称呼那里写的不再是“杨儿”了,而是变成了“杨兄”。


或许是弟弟妹妹的来信?黄子弘凡内心这样猜测着打开了下一封信,现在读信已经不全是为了搞清楚自己究竟在哪里和现在什么年代的问题了,而更像是他想要深入了解这个人的一切,他的家人,他的朋友,他的性格。


“杨兄:

这些日子我去玩耍或学习时总是忆起你,我看见弘凡便想起我们几个一同拜在廖先生门下时的情景,我去琴房练习时也总是想起那日我弹着琴,你站在我对面唱歌的景象。那日我约弘凡出去玩,他也闷闷不乐的,许是同我一样想念你。但我叫他写信给你他又有些推推搡搡地不愿意,不知道他在闹什么小孩子脾气。

你在那处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我今日在练习莫扎特的费加罗的婚礼,着实有些费力,不知你到了莫扎特的故乡会不会唱得容易些。

祝在异乡安好。

友 超

民国25年七月十二晨


这封信总算是又透露出来一些有效的信息,比如说信的主人正在莫扎特的故乡留学。黄子弘凡偏着头想了想就得出了结论,奥地利。


看来这位杨兄还是位学音乐的,指不定和这位给他写信的超一样是唱歌剧的。黄子弘凡顿时觉得亲近不少。



6.

金色的阳光洒了书桌前认真读信的青年满身。青年直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又打了个哈欠,向窗外看去。这面窗户正对着一个小小的教堂,教堂浅蓝色的塔尖将太阳光反射得有些耀眼,米白色的外部墙面却让它显得平平无奇。


黄子弘凡又探出头去看了眼街道,偶尔经过的行人们穿着那些似乎是只有在老电影里才会出现的服饰,说着他听不懂的话语走向远处。黄子弘凡这才有了灵魂穿越时间与空间的实感。


但眼下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他既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去。如果此刻出现一个蓝色的盒子*的话他倒是会万分感激,实在不行出现一个壁炉让他用飞路粉*他也是可以考虑的。


黄子弘凡拿起左侧这沓信件中的最后一封,打算看完这封之后出去转一转。


“杨兄:

我近日去拜访过伯父伯母,家里一切安好,你且不必挂念。廖先生昨日同我说卡其多先生邀请我出国巡演,这是何其难得的机会啊!我高兴得立马就给你和弘凡写信,想与你们一同分享这好消息!若是我去了奥地利,你一定要抽出空来与我好好聊聊天。

弘凡不能常常和你通信,他也深觉无奈和苦楚。望你千万不要怪他。我们三人日后也要当顶好顶好的朋友。

友 超

民国31年四月初五午后


这是弘凡这个名字时隔很久之后又一次出现在这位朋友的来信里,黄子又往前翻了好多封,终于找到上一封有“弘凡”这两个字的信件。那封信里写到,弘凡应了家里的要求去当兵。


大概是二人的名字实在是太过相似,在这位信件主人的所有好友里,他最关心这位一直被父母和朋友们称呼为“弘凡”的朋友。但与此同时,黄子弘凡也纳闷了起来,明明从各项描述来看,这位朋友也是信件主人的好友,怎么会竟然从来没有来过信。


谜底在右侧这沓书信的最下面一封被拆开时揭晓。


“杨杨:

昨日我见了超儿,他好生讨厌,一直跟我说想他就快些写信寄过去。可我不只想写信与你,我还想能像从前一般日日见到你。

今日先生说我上课时不认真,一个很简单的高音都比平日里多晃荡了三分。下课后超儿又打趣我,问我是不是实在思念你思念得紧(他真的好生讨厌)。

我下课后悄悄拐去我们从前放学后最爱去的秦家胡同买了串糖葫芦,后来想你在异国他乡怕是吃不上这样正宗的糖葫芦了,又替你也买了串并且随信附送(但最后被超儿阻止了,他说待信寄到你手里早就坏了)。现下我肚子胀得很,母亲说不许我再这样一次吃两根糖葫芦。

高伯父和高伯母那里我每周都定时去探望的,你千万放宽心。

你会很快回来的吧。

弘凡

民国25年七月初九晚


黄子弘凡盯着信纸上一个鬼画符一样的东西看了半天,才终于搞明白原来这就是这位朋友所说的要寄过来的糖葫芦。他噗嗤笑出声,幸好这位弘凡同他一样是学音乐的,如果是学美术的怕是迟早气死老师。


不过他很快捕捉到了另一个重要的信息点,“高伯父和高伯母”,结合之前书信主人的父母以及好友们给他的称呼,“杨儿”、“杨兄”和“杨杨”,黄子弘凡基本推测出这具身体的主人叫高杨。


“高杨,高杨。”黄子弘凡把这个名字含在嘴里过了两遍,“真好听。”


他又往下翻了几封,都是这位弘凡寄过来的。黄子弘凡这下似乎是更为好奇了,为何高杨要将父母的信和别的好友的信放在一起,却又将弘凡的信分开来放。信中所写的无非也就是今日上课被廖先生夸奖或是批评了,母亲今晚给自己做了什么菜,以及新认识了哪些朋友这样的琐事。除了书信内容比别人都要多出好几页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黄子弘凡双手抱臂靠在椅背上,双眼盯着面前这堆摊开的书信,似乎想从中找出一些线索。


一般来说,只有暗恋对象的来信才会被特意与父母和朋友们的信件区分开来放,但从这位弘凡信中透露出来的与那位超儿熟捻的语气推测这也并不是一位女生。因此,暗恋对象pass。


弟弟?表弟?黄子弘凡摇摇头。这两个角色寄来的书信完全可以跟父母的放在一起,没有必要这么特殊化。


他最终选择放弃这场毫无头绪的推理,来到衣柜前面挑选了一身衣服又去玄关处换了鞋,最后拿起鞋柜上方的钥匙走进了这个他完全不熟悉的世界。



7.

黄子弘凡走在维也纳的街头,他并不清楚现在是几点钟,也并不太在意,反正他只是这个世界里的一个意外来客。


周围的人们都说着他完全听不懂的语言,偶尔会有一两个在遇见他时面带微笑地跟他打个招呼。黄子弘凡半点德语不会,也只好扬起微笑摆了摆手学着人家的发音回了句他也不确定是“你好”还是“今天天气真好”之类的德语。


看来这个高杨在这里人缘不错。黄子又想起第一封信上的民国25年与最后一封来信上的民国31年,推测高杨独自一人在这里定居了6年。黄子内心不由得泛起酸楚来,他也是留学生,但他那个年代,至少还有视频、电话等种种方式与家人朋友们联系,而这个年代只有漫长不确定的书信,轻而薄的信纸载着沉甸甸的感情横跨亚欧大陆。


黄子又堪堪同下一位跟他打招呼的陌生面孔招了招手,便立马右拐进小巷子里。他可不想再遇见这身体主人的熟人了,万一人家还拉着他聊两句家常,他就只能装傻了。


出了小巷子就是之前从卧室房间望出去的那座不起眼的小教堂。黄子弘凡绕着教堂转了两圈,也仍然找不出来半点关于这教堂的线索,但他又实在搞不懂这教堂允不允许免费参观,让他去和附近的居民搭话还不如把他丢上讲台进行即兴编曲考核,最后索性转身直接回了家。


进门前他注意到房子门前有一个小小的邮筒,拿着手上那串钥匙一个一个试过去,最后终于是打开了,不过里面空空如也,想是下一封信还没到。


他顺利地用试的第一把钥匙进了门,换了鞋就迫不及待地走回卧室读起信来。


接下来几十封仍然是讲些生活琐事,只是这位弘凡似乎意外执着于高杨回国这件事,每封信的结尾都一定要换着法地催促高杨回来,也不知道高杨看这句话看烦了没有。


黄子又拆开一封信,开头几句话看得他心头突然一紧。


“杨杨:

今日父亲把我叫去书房里让我放弃音乐,我自然是极不愿意的。父亲接下来又和我讲了许多诸如现在国家需要我之类的话,他说从前他不管我只是因为我年纪还小,但现在我长到这般岁数了必须担当起一定的责任了。我没忍住顶撞了他几句,被父亲关在家里好几日。母亲每日来给我送饭时总是温言劝我,叫我去给父亲认个错,还说超儿来找过我好几次都被拦住了。

杨,我真的不懂。战场上是可以为国家贡献力量,可音乐就不可以吗?我热爱的,我珍视的,那日被父亲在书房里批得一文不值。我真的真的不懂。我把我们从前一起上课时练过的那些曲子都找了出来一个人在房间里一遍一遍地练习,好像这样就能回到从前那些时光。这份谱子上还有当时你同我写下的笔记,我看着它们几乎要流下泪来。

弘凡 

民国27年正月二十 


这是到目前为止,唯一一封没有在结尾处询问高杨什么时候回国的书信。


黄子弘凡的心好像也被写信的人揪着,跟他一起在书房里被父亲叱骂,也和他一块在深夜对着谱子流泪。那个年代在学习音乐上所要经历的困难,远比他此刻所能感觉到的要更加多。


他有些颤抖着打开下一封信,又去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才回到书桌前看下去。


杯子里的水都被喝完时黄子弘凡才从书信中抬起头来,天边的云朵已经被西沉的太阳镀上了橙红色。


自那封信后弘凡来信的频率越来越少,从一开始的一周一封到后来的半个月一封,再后面,甚至隔一个多月才会来一封信。有一次甚至间隔了近三个月。信的篇幅也有长有短,偶尔能像从前一样写好几页,有的又非常短,几乎只有几句话。


黄子高中时历史学得还可以,但这并没有什么用,弘凡的来信中很少写到战争,大部分时候还是用轻松的语气尽力写着部队里的趣事,像是大捷当晚马连长一激动招呼他和部队里好几个曾经学过音乐的士兵一起唱了首饮酒歌,虽然因为意大利词忘光了中文词又不会差点闹了个大笑话,又像是在一起驻扎的隔壁连认识了个嗓门很亮的朋友,早上起床训练的时候连长最喜欢让他直接喊一嗓子把所有人震起床。


黄子弘凡读着这些信,感觉血液也在奔腾,这大概是他人生中距离那段艰难困苦的时光最近的一次。


他拿起最后一封。


“杨杨:

最近战况并不是很好,我们连连败退,昨晚我去隔壁连找程昱的时候他都不怎么说话了。我感觉周围气压都是低的,很压抑,压得我喘不过气。我被压得实在没法了,就偷偷拿出我带来的谱子找个没人的角落唱歌。我想,总有一日我还能回到那个四四方方的舞台上唱歌的吧。身边有你,有超儿,或许还可以带上程昱(他的金色高音让我们马连长都开口称赞)。

前几日我听部队里一个曾留过学的在谈论国外的趣事,也凑上去听了一阵子,想多了解了解你那里的生活,可惜他去的是美国。不过他同我说,美国也很好。有朝一日,我也想去那里看看。你说我们先去你我都未曾游览过的美国,再去欧洲转一圈,最后去你居住这么多年的奥地利,是不是一个很好的想法?

我一天比一天更深刻地觉察到我是多么地热爱音乐,如果有下辈子的话,我真想无所顾忌地在舞台上唱歌。

弘凡

民国31年三月初九


黄子弘凡看得几乎流下两行热泪来,“如果有下辈子的话”这句话几乎是在一瞬间戳中他的泪腺,可他没有任何信仰,在这一刻甚至不知道该向谁祈求让这位生活在上个世纪的弘凡能够从那场残酷的战争里活下来。


他又看了眼书信最后一页左下角的时间,如果和书桌右前方的日历对比起来的话,这已经是至少一个半月前的来信了,而左侧那沓信件里的最后两封也分别是父母和张超在半个月前寄来的。


黄子记起家门口的那个信箱,站起身跌跌撞撞地走出门去查看信箱。


一封书信安静地躺在那个白色的信箱里。


黄子拿了信捂在心口,心脏不安分地在身体内咚咚咚地跳跃着。他三步并作两步地回了卧室,先是看了眼信封外面的署名,张超。大概是来讨论之后的巡演和在奥地利的会面的吧?黄子弘凡暗暗松了口气,从书桌抽屉里找出裁纸刀小心翼翼地裁开信封。


“杨兄:

请原谅我间隔许久的来信。家里一切安好。我的巡演大概会在今年晚些时候才开始,到时廖先生会与我一同前往。廖先生今日见了我,同我说好久没见到你了甚是想念。

我昨日一个人去了后海,我想起来从前小时候我们仨逃课的时候总会跑来此处,弘凡【这里的字迹有些模糊,似乎是被水染湿过】甚至有一次不小心掉下去过,我和你都扯着嗓子大喊救命,幸好前来寻我们的廖先生及时下去把弘凡救了上来。我还记得那时廖先生说你那几声“救命”的音喊得很高。后来我们大了些,不再逃课了,但每每冬日总是要在没有课的下午结伴去后海溜冰,弘凡溜得最好,我那时都是跟在他后面慢慢地滑,你却总是在岸边看着我们,弘凡过去拉着你的手又再三保证不会让你摔倒,你这才愿意下来陪我们一同溜冰。【这段好几个地方都有被水染湿的痕迹】

我前些日子见了弘凡在军队里的朋友,程昱。他跟我说,弘凡走了。”


黄子看到这里已经哭得泣不成声,他把那封信丢在书桌上,把自己埋进床上的枕头里,待哭得有些累了,这才坐在床边去够那封被孤零零地扔在书桌上的信。


“我们花了好些日子来接受这个消息。

我的母亲与你的母亲这些天整日整日地往弘凡的家里跑,我也去过好几回,但我不争气,总是刚到他的房间门口就流下泪来。后来还是程昱陪着我一同进他的房间,我在他卧室里找到一封给你的信,看信封还未寄出去过,便自作主张地一并寄给你,望你万万不要怪我。

弘凡在一个礼拜前被送回来了,是他的连长亲自送的。他红着眼眶拍着我的肩,说弘凡好样的,又交给我几张谱子,说是弘凡在军队里经常独自一人拿出来唱的歌曲(我也将谱子一并寄过来了)。

羊儿,自你十二岁之后我便没有这样喊过你了。现在我已经会溜冰了,还溜得很好,若是弘凡见了我今日下午溜冰的样子,估计也会给我鼓掌的。

望你万万珍重自己,记得我们下半年的会面。

友 超

民国31年四月廿六晨


黄子将信封倒了倒,果不其然又倒出来一封信和一个谱子。谱子上是李叔同写的送别,这首歌黄子很熟悉。


“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他无意识地哼出这两句的调子,抹了把眼泪,展开那封信细细读了起来。


“杨杨:

我近日一直在练一首歌,待下次你回来又出国前唱给你听。不知你是否会喜欢它,是一首有点悲伤的歌曲,却很打动我。

我昨夜做了个很是奇怪的梦,我梦见我在一个很特别的舞台上唱这首歌,对面的人似乎也不是你,甚至连我穿的衣服都有些怪。我同母亲说了此事,她只当我是刚回家第一天还不太适应,父亲那里我就更不会去说了,思来想去,好像也只有你会认认真真听我讲这样无聊的梦。

不知我们下次再见会是何时。真是应了那一句‘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

弘凡”


眼泪在不经意间再次蓄满眼眶,黄子弘凡眨巴了两下眼睛,有一滴泪落到“弘凡”这两个字的旁边,惊得他赶紧回过神来把信纸放到远一些的地方去。


他有些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却直觉再这样哭下去这眼睛怕是要被哭肿,一想到这是人家的身体就更不好意思了,于是跑去卫生间用冷水匆匆洗了把脸又呆滞地坐回床上。


那首送别的调子在他心里怎么都徘徊不去,索性放弃挣扎让这首歌的旋律充斥着整个房间。


半晌过后,他终于是把自己从被褥里解放出来,坐回到书桌前,从抽屉里拿出来一张信纸又拿了书桌上的钢笔唰唰唰写起来。


“高杨,

你好。           初次见面。     我是一个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来的客人,很抱歉占用了你的身体一天(我不知道我还会占用它多久),如果你到了我的身体里去了的话,请原谅我房间的混乱,那并不是它本来的样子。

我也是一个学音乐的学生,同样也是一个在海外的中国人。你在这个年代就能来到奥地利学习音乐真的很让人敬佩。

对于你朋友的事,我真的很抱歉。如果你醒来发现自己眼睛肿了的话,我也很是抱歉,我的共情能力大概是太高了。

还有一件很抱歉的事就是我翻阅了你所有的书信,希望你不会介意。

祝福你演出顺利!祝好,祝你和你的朋友们等到那一天!

黄子弘凡

2018年4月22日”


黄子写完信吹了吹墨汁,把它塞进信封里,然后在信封的正中间和左上角分别郑重地写下“高杨先生 敬启”和“黄子弘凡,波士顿,美国”,最后把这封信放在张超那封来信的下面。


他做完这些事就重新躺回了床上,眼前的景象明明和早上刚醒来时一模一样,心情却已经是全然不同了。


黄子弘凡迷迷糊糊间觉得自己的眼皮越发地沉重起来,他闭上眼,这次换了月光偷偷地跑进屋子里,银白色的光芒轻抚着书桌上的两封书信。



8.

黄子弘凡的世界陷入一片黑暗,片刻之后,一些熟悉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黄子醒了!黄子醒了!!!”讲话的人语气中带着极大的喜悦。


黄子极不情愿地睁开眼,被眼前的阵势吓到了,朋友们团团围在他的床前,如果此刻他有手机的话,肯定可以拍出那张“小老弟你终于醒了.jpg”的表情包,还是升级版。


“怎么....怎么回事?”黄子挣扎着坐起来,感觉自己浑身使不上劲,就好像,就好像刚刚经历了一场穿越。他浑身一个激灵,从床上直接蹦起来,熟悉的书桌,熟悉的衣架,他回头看了眼床上的抱枕。


噢我可爱的宝贝们你们的爸爸回来了。黄子弘凡躺回床上幸福地拥着抱枕,完全忽视了还围在床边的朋友们的眼神。


“黄子你知不知道我们担心死你了?你都睡到晚上8点了。”


“你昨天讲话怎么那么文绉绉的?”


“就是啊,你怎么昨天醒了之后就奇奇怪怪的。一会跑来问我手机是什么一会又来问我电脑怎么开机,一个人在房间里宅了一天,晚上拉你出去吃饭你也不愿意,后来我们说了好久你才同意的,还非要戴着个帽子出门说这头发太丑了。这不是你当初自己去烫的吗?”舍友的语速不是盖的,一连串话语噼里啪啦甩出来。


黄子立马反应过来是那个高杨在自己的身体里待了一天,只好插科打诨地回答说自己昨天睡晕了,最后总算是把一堆朋友们都忽悠出房间。


只不过其中一个朋友走之前甩下了一枚炸弹:“黄子你记得早点给你爸爸回个电话啊,你爸爸说的那个节目你要是真打算去的话学校那边也早点去沟通。”


“什么节目?”黄子弘凡一脸懵地从床上爬起来。


“就那个芒果台的,一个什么美声类节目。你昨天接你爸视频电话的时候一口就答应了,怎么现在不记得了?”朋友奇怪地看着他,最后还是没多问关上门就走了。


黄子弘凡,孤独,弱小,但很懵逼。他一个人在床上抱着玩偶们瘫坐半晌,最后还是认命地拿出手机给爸爸回了个视频。


“美声节目是吧?诶好好好。爸啊,我仔细思考了一晚上,我觉得吧,可能我不太适合。诶不是不是,爸您别急。人节目组都来谈好了是吧?行行行,我去,我去还不行嘛。我明天就去跟学校说,您看这样可以吧....”


好不容易挂了视频通话,黄子累得重新摊回床上。


绝了,真的绝了。这来个灵魂交换他在那边哭得死去活来,人家在这边给他接了个节目。黄子弘凡一时不知道该哭该笑。


他又想起那个在维也纳的小屋里发生的故事,明明是不久之前的事情,他却觉得已经过了很久很久了。高杨,弘凡,张超,程昱。这四个名字在他的脑海徘徊不去,最终迫使他打开了电脑上网搜索。


“高杨 民国”

找到一个,但明显不是。


“弘凡 民国”

行吧都是公司名字。


“张超”

这个也太多了吧???放弃


“程昱”

温妍,你没有资格说不?

再您的见,我不想看霸总文。


黄子弘凡无力地靠在椅背上,这都四个名字了他却一个线索都找不出来。罢了,或许是我天生不适合当侦探。他这样安慰自己。


就在黄子准备把电脑关上的时候,他突然发现电脑桌面有点点不对劲。凑近了仔细一看,这个视频文件什么时候多出来的?黄子想都没想就点开了文件。


出现在屏幕上的是他自己的脸。


“您好。非常抱歉用了您的....电脑?我在您的卧室里翻找了很久都找不到一只笔【黄子弘凡闻言不好意思地扫了眼自己的房间,那确实是凌乱到找不着笔】,又怕您的朋友们被我打扰到,所以不得已用这种方式来和您沟通。我有一位挚友,与您名字相同,甚至长相也有七八分相似,所以我认为这或许是某种缘分。我的那位好友也是一位热爱且学习音乐的学生,若是你们二位碰到了,想必会很有趣的【屏幕上的黄子弘凡露出一个温文尔雅的笑容】。只是他目前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放弃学习音乐,我相信若是他看到你能这么快乐地学习音乐的话,应该会很羡慕你的。我不知道我还会在此处待多久,或许这一刻你也在我的房间里读着我与父母朋友们的书信吧,请你放心我不会介意的,此前我也做了同样的事,深感抱歉。”


屏幕里的人停了好一会没说话,黄子弘凡也没有快进,他有些着迷地看着屏幕里这个陌生又熟悉的脸,仿佛这样就能触碰到这个冷冰冰的电子屏幕背后的那个灵魂。


“遥祝学业顺遂。或有一二知己,相伴此生。”说完这句屏幕上的画面就暂停了。


黄子弘凡把这段视频来来回回又看了好几遍。这样奇怪的经历,说出去大概也不会有人相信吧。他重新躺回柔软的床上,只有送别的曲调还在脑海中回旋。



9.

黄子在回国的飞机上做了个梦。


梦里他仿佛回到了那个年代,每日和一个眼尾上翘的漂亮男孩还有一个眼睛小小的男孩子一起去上课,下了课就拐去胡同里买零食吃,被家长抓住好几次也不罢休。他梦见他们三个人围成一个圈圈坐在一起,说要当一辈子的好兄弟,他眼里的泪模糊了对面漂亮男孩的脸。他感受到有一阵异样的情感差点要冲破自己的身体,压抑再三,最后轻轻地说了一句,我会想你的。后来他被撕裂成两半,一半留在了春日的暖阳和少年掌心的温度里,另一半去了战场。他的连长,他的战友,一个个上来拥抱他,让他不要害怕。最后梦里响起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黄子弘凡醒了。


妈妈跑过来拥住他,他也紧紧地回抱住:“妈,我想你。”



10.

离了成都,落地长沙的时候,黄子弘凡还迷迷糊糊地想着等下到了酒店要先睡一个好觉。


室友是星光大道的冠军,而且编曲编和声特别厉害。黄子弘凡感到很满意,接下来这三个月他应该能跟着这位哥哥学到不少东西。


大概收拾了下行李,他就把自己扔进酒店的单人床里准备进入甜美的梦乡。


“邦邦邦”恼人的敲门声响起。


“黄子,你帮我去开下门吧。隔壁的来串门了。”鞠红川的声音从浴室里传出来。


黄子认命地把自己拽出单人床的怀抱,挪到门前,打开门。


“你好,我叫....”剩下的话被他咽回嗓子里。


那个长了张和高杨一模一样面庞的男生露出一个完美的微笑:“你好黄子弘凡,我叫高杨。”说罢径直上前拥抱了他,“可以给我唱一首送别吗?”






END

蓝色的警亭* 出自英剧神秘博士,是一种可以穿越时间和空间的飞船

蓝色的盒子* 同上

飞路粉* 出自HP,一种闪光粉状物,巫师可通过使用飞路粉和壁炉到达壁炉所连接的目的地


根本不算番外的番外:

“温妍,你没有资格说不。”这个梗是黄子弘凡第一个分享到36子的群里的,蔡程昱为此追了他半个梅溪湖,同时也震惊于黄子弘凡私底下居然是一个会看这种霸总小说的人。


一些小废话:

前世的高杨没喝孟婆汤,黄子喝了。

前世没有人挑明感情,但其实是大写加粗的双箭头。从黄子回国飞机上做的梦和高杨把弘凡来的信单独收在一沓就可以看出来。

那座教堂是舒伯特的教堂

本来想给他们都取字的,后来觉得自己文学功底不够胜任不了这种难度的工作,还是放弃了,所以全部用了本名。

不太会用民国时期的腔调写信,努力了

超儿啊我真的对不住你,我们都努努力你下次就不会再搅和进去了(但是真的难

黄子和高杨分别说给对方的话也是我想跟他们两个说的。祝二位学业顺遂、演出顺利,也祝二位能有一二知己,相伴此生。


同系列后续:

北平无战事

当张超谈论高杨和黄子弘凡的时候,张超在谈论些什么

他于盛夏时没入人间

今天的张超也在怀疑高杨和黄子弘凡有什么事瞒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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